一名基层法官的赤子情怀

——群众、同事和亲人眼中的韩旭辉

  近日，中央政法委印发通知，号召全国政法机关和全体政法干警认真学习韩旭辉同志的先进事迹和崇高精神。韩旭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向他学习什么？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来到他生前工作的长治市潞州区人民法院，一遍遍地翻看其办理的案件、卷宗，仔细检视他遗留下来的笔记、证件，实地追寻他工作生活过的地方，细心倾听一个个与他接触过的人讲述往事。
　　韩旭辉从1996年进入法院工作以来，办理案件3000余起，大多属于“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纠纷，还有“各式各样”的合同纠纷，没有特别的疑案难案、惊天大案，但口碑却非常好。
　　案件当事人说：“老韩办案认真细致、公道正派，不留后遗症。”
　　辖区群众说：“老韩热情和蔼，不端架子，是个推开门就可以进去絮叨烦心事的好法官。”
　　办案律师说：“老韩尊重法治、精通法理，认真对待每一起案例，热情感染每一个人。”
　　韩旭辉，从一名工人到考入法院，从书记员到法官，从执行局、立案庭再到法庭庭长，一直工作在基层第一线，身边同事对他满怀敬意。大家感叹说：“老韩主动到离主城区最远、条件最艰苦的地方工作，认认真真办理每一起案例，直至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值得我们永远追忆。”“老韩始终能与老百姓打成一片，尽心尽力为群众办实事、解难事、理烦事，我们要向他学习。”
　　把每一项平凡工作做好，就是不平凡；把每一件小事做好，就是大事业。让我们重温韩旭辉的平凡故事，感受他始终坚守一线、为民服务的非凡情怀。


　　2016年，长治市郊区马厂镇某村相邻两户居民，因建房发生宅基地纠纷。村、镇两级调解委员会多次上门说和，但矛盾没有解决。一年后，两家来到马厂法庭对簿公堂。
　　“这是我家的地，我想咋用咋用！别说盖个厕所，就算在里面搭个戏台唱戏你也管不着！”
　　“你家地了不起？你家那破厕所已经严重影响我家人出门了！臭烘烘的！谁受得了？”
　　参与办案的程二伟回忆说，双方当事人在调解室吵得面红耳赤，险些大打出手。时任马厂法庭庭长的韩旭辉及时制止，随后背对背仔细听取两家的诉求和依据，迅速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能光你们两家用嘴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走，咱们去现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韩旭辉安抚住两家情绪，当即带着法庭一行人驱车前往村里实地查看。下车后，韩旭辉特地从后备厢取出一个专业丈量土地的皮尺，从容走进当事人院子中间，询问双方宅基地、房屋的历史情况，查看宅基地使用权证和房屋产权证，现场勘察测绘。
　　看到量得认真、问得专业，两家不再互相指责，而是都眼巴巴地望着韩旭辉。韩旭辉胸有成竹地提出解决方案，并对双方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两家也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互相体谅体谅，搞那么难看不好。”最终，两家握手言和。
　　返程路上，韩旭辉语重心长地告诫随行人员，“咱们法官办案子，不能光坐办公室里听双方说什么，一定要走到现场，实地看看。这样案子才能办得好，才能让老百姓信服。”
　　这时，车上有人问：“韩庭，咱法庭是搞法律的，你咋后备箱还有那么专业的测量工具（指皮尺）呢？”韩旭辉自豪地说：“这可都是咱干活的得力家伙。办案只有比当事人更专业、比专业人员更认真，才能取得当事人的信赖、赢得当事人的尊重。”
　　韩旭辉常年穿一双运动鞋，走路飞快。十多年来，为了案子，他那双快脚走遍了辖区的所有村庄。与韩旭辉同事多年的郭涵墨法官说，在一起企业与村庄的地役权纠纷案中，因涉案厂房占地面积很大，韩旭辉顶着烈日在四周进行勘验，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最终确认最优解决方案。
　　韩旭辉经常向同事们说：“判决容易，但想要真正化解矛盾却需要下功夫。”“现场勘验是离事实最近的方法。越深入现场、深入群众，群众对法官就越信任，服判息诉率就越高，矛盾就不会上交了。”

“我们手里再小的案子，对老百姓来说，都是百分之百的大事”

　　十多年前，王良芝和老伴儿在长治一家企业打工。时间不长，企业法定代表人因犯罪入狱，企业倒闭，王良芝和老伴儿为数不多的工资打了水漂。2020年，王良芝听说和她情况一样的其他人要到了工资，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韩旭辉。
　　一起办理此案的法官马晨辉说，韩旭辉深知这起案件的复杂程度，但看着年近七旬、白发苍苍的王良芝，斩钉截铁地说：“大姐，你去立案、起诉吧，这个事儿我来办。”
　　原来，王良芝所服务企业，原是当地极具规模的私企。企业倒闭后，涉及数百人的劳资纠纷，大家纷纷起诉。王良芝已经是这起系列劳资纠纷案中第220个原告了。
　　在企业法定代表人入狱十年间，这起系列案陆陆续续开庭。每案涉及金额都不大，少的几百元，多则几千元。但作为主审法官，韩旭辉操碎了心。他说：“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必须要回来。”
　　由于这家企业管理混乱、档案不健全，原告中许多人提供不了劳务关系证明。韩旭辉创新思路，让原告提供包括工服、工牌、手套等在内的间接证据。由于被告企业法定代表人在临汾监狱服刑，无法前来当地应诉，韩旭辉已经先后5次赶到临汾开庭审案。
　　2023年3月5日，为了王良芝讨薪案和其他案件，韩旭辉和同事们先后到晋普山监狱、临汾监狱、曲沃监狱、永济监狱开庭审理5起案件。3月8日晚，抵达本次任务最后一站永济市，在准备第二天开庭工作时，韩旭辉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牺牲在了工作岗位上。
　　当王良芝拿到被拖欠10余年的薪金时，也听闻了韩旭辉牺牲的噩耗。她一边拿围裙擦拭喷涌而出的泪水，一边号啕着说：“多好的人啊，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在法庭工作17年，韩旭辉始终坚持“把屁股端端地坐在老百姓这一面”。他常说：“我们手里再小的案子，对老百姓来说，都是百分之百的大事。”
　　马厂法庭的书记员赵嫱回忆说，韩旭辉有个习惯，每天开完庭都会来立案室坐坐，看看当天是否有需要接待的当事人。有一天，辖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走进来说自己与孩子有矛盾，要把孩子告上法庭。韩旭辉听后，连忙拉起大爷的手，并排坐在长椅上，认真听他诉说，温言安慰开导。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了很晚，大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不找你们，我只找老韩！”之后一段时间，隔个三四天，随着喊声响起，这位老大爷就会出现在立案室里，拉着韩旭辉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韩旭辉总是热情接待，倾听、劝解。大爷聊到动情处，噙着泪说：“老韩啊，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2013年，马厂镇安阳村一老汉因为赡养问题，将三个亲生儿子告上法庭。经走访了解到，“不赡养”背后的真正原因是老父亲“家产分配不公”，而这样的纠纷在农村较为常见。
　　法官郭涵墨和韩旭辉一道入户送达《应诉通知书》《权利义务告知书》《答辩状》，耐心为他们解开家里的“疙瘩”，但三被告毫不领情。回去路上，郭涵墨忍不住抱怨：“对这种不孝子还客气啥？开庭判决就行了。”韩旭辉却道：“判决轮流赡养，到时候都带着‘疙瘩’，不执行怎么办？就算执行，老两口住的心里能舒坦？一家人相处，一定要解开心里的‘疙瘩’。”
　　为了达到审理一案、教育一片的效果，韩旭辉在安阳村小广场，挂好庄严的国徽，搭起了简易审判庭。当天上午，十里八乡的群众挤了个满满当当。开庭后，韩旭辉讲了赡养老人的道德责任，拒绝赡养老人的法律后果；三被告讲出了分家时自己的委屈，老两口说出了自己的无奈。父子们在这一刻，宣泄多年的积怨，消除彼此隔阂。最终，一家人和好如初，三个儿子定好赡养规矩，诚心实意将父母接回家中，附近村民也接受了一场深刻教育。
　　韩旭辉坚持用老百姓的语言做老百姓的工作，总能以当事人容易接受的方式，将案件所涉及的法律、所蕴含的情理，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浸入老百姓心中。他经常说，“基层是离老百姓最近的地方。作为派出法庭，我们不但要办理好上门案件，还要协助辖区解决好基层治理难题。”
　　上韩村的张家兄弟，因为补偿款分配闹崩。韩旭辉主动介入这桩“家务事”，苦口婆心为俩兄弟讲道理、讲人情，将原来准备闹上法庭的一桩纠纷，妥妥地化解在了萌芽。


　　审判实践中，律师打交道最多的是法官，法官接触最多的也是律师。山西弈锋诚律师事务所李静律师2016年7月代理一起房屋租赁合同纠纷案，主审法官是韩旭辉。李静回忆说，当时法庭上原告被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无法达成调解意见。庭审结束后，韩旭辉主动提出组织双方一起去现场看看，寻找调解突破口。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基层法官办案任务很重，这种标的额只有几万元的小案件，判决是结案的最快方式。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多找麻烦呢？”李静满心疑惑地问。韩旭辉说：“人家找到法院，我们就应该提供帮助，想尽办法，尽最大努力化解双方矛盾，真正做到案结事了。自己麻烦点，就不会给别人留麻烦。”
　　“我们在代理案件过程中，常被当事人问：案件多长时间能够判下来？我们会讲一审一般最长六个月。但2021年在老韩手里办的一起买卖合同纠纷案，庭审5天后当事人就收到了判决书。”李静律师回忆说，那时韩旭辉已经57岁了。作为一位老法官，他仍尽自己最大能力提高办案效率，实在令人敬佩。
　　韩旭辉一直坚守着要真正为当事人解决实际困难的信念，尽最大努力兑现胜诉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他向同事们一再强调，“当事人要的不是一纸判决。”
　　跟随韩旭辉办案多年的马晨辉法官深有感触。她回忆说，有一年，快过春节了，韩旭辉受理了一起农民工追索劳动报酬案。案件很容易判决，但想真正解决问题却很难。原因是被告公司已进入停业状态，当下没有钱或物可以用来兑现农民工工资。
　　韩旭辉对此案很是上心。当得知被告作为原告在潞州区法院有一起经济纠纷案件已进入强制执行程序时，韩旭辉主动联系执行局，共商解决方案。之后不到一个月，通过协调土地、规划等多方机构顺利地拍卖了一块被执行人名下的地皮，完成了强制执行。
　　这起老大难的执行案的解决，不仅兑现了农民工工资，还让已经停业的公司恢复经营。公司老板十分感激，主动邀请韩旭辉参加复工仪式。
　　当地某国企法务处的韩伟，是与韩旭辉有10多年交情的老熟人。他回忆说：“前几年，由于市场环境变化，公司生存压力很大，涉诉案件有所增长。我作为负责公司法律纠纷案件管理的科长，找到老韩。希望他在受理案件或审理案件过程中拖一下时间，以便企业资金周转缓口气。”
　　韩伟当时就遭到韩旭辉的严词拒绝。韩伟清楚地记得韩旭辉的话，“法律就是法律、程序就是程序。我无权这么做，帮你们企业不能建立在损害对方当事人利益的基础上。你们难，对方也难，对方不能及时收回货款同样要面临资金链的断裂。”
　　一席话让韩伟吃了“闭门羹”，但在后来的具体案件中，韩旭辉还是通过耐心调解，使该企业和供应商达成和解，为双方都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韩伟说，“正是老韩的公道正派，让我们企业对案件的胜败皆服气”


　　“在你心里，难道我和妈妈就不重要吗？”面对女儿韩雁南这样的发问，韩旭辉只能尴尬地笑笑。
　　韩雁南说，读小学时，爸爸自愿调动到马厂法庭去工作。因为工作繁忙，那些日子里很少见到他。“当我起床时，爸爸已经出发去单位了，到了夜里睡觉时，他不一定能到家。”即使在韩雁南去外地参加艺考时，身为父亲的韩旭辉，因为处理一个群体性案件，也再次缺席。
　　韩旭辉是个无情人吗？韩雁南说：“绝对不是，父亲对家人、对家庭充满了爱。”自己在外上学时，曾收到父亲写下的满满几大页、充满思念之情和生活叮嘱的长信。父亲还为我们全家标注一幅大地图，打算退休后带着我们去旅游。顺着韩雁南手指，我们看到地图上勾画出许多地方——那里有海滨渔港、有大漠边疆、有高山雪域、有小桥流水……只是，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出发。
　　韩旭辉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喜欢书法、擅长摄影。在他的手机照片库中，有妖娆的荷花、绝美的落日，有万花争艳的春日美景，也有恬静安逸的乡间小道……
　　有一天，韩旭辉在马厂法庭的院子里散步。他与同事们说，“这后院光秃秃的，种点树吧。在西北角再弄个菜园，给食堂提供点蔬菜，减少开支。”于是，院子里便有了枣树、山楂树、核桃树、李子树。小菜园里，也长出了各种应季蔬菜。
　　现在，马厂法庭院子里的枣树、核桃树，已长得超过了屋顶。站在树下，正好遮挡盛夏烈日。就连韩旭辉开辟出来的一方菜园，韭菜、小葱也正在蓬勃生长。
　　“韩旭辉”这个闪光的名字，已成为政法干警的骄傲。
　　韩旭辉所留下的“旭辉工作法”，正在被更多的法官所传承和发扬。

   本报记者陈俊琦

编辑：刘中青

校对：李东升

审核：岳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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